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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姨穿着一套男式寿衣走了。读音“兰”“男”不分的南京人,在我要一套“兰色”寿衣时给了我一套“男式”寿衣!正当我自责买错衣服的时候,为她穿衣的保姆说,这意味着她下辈子投胎要做男人。是吗?难道这是上天的安排?仁慈的上天啊,让我的三姨下辈子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吧! 生下三个女儿的外婆在那个封建大家庭中没有地位(参见“笑傲苍桑人生”),而生了三个儿子的三婶婆却是耀武扬威,生性好强的三姨常被她敲脑袋,遭她的白眼。三姨常对我、甚至对我女儿说,她最恨她的三婶,如果碰到她一定要上去打她!但是当她有一次做梦梦见她的三婶时,她却拿了两个五香蛋给她吃!一说起这个梦,她就对自己很不满,“我怎么还给她吃东西呢?我应该打她的!” 没有三姨便没有我们。是三姨让外祖父退掉母亲早年在老家订的婚事。这件事她颇为得意,因为地位显赫、重男轻女的外祖父听从了她的意见。 没有三姨便没有今天的我们。我们的父亲去台湾后,终身未嫁的三姨从精神上到物质上全力支持我们的母亲,使我们在一个相对宽松的环境中成长。哥哥、我、弟弟都在她身边读过小学。小妹妹稍大些大家才都回到母亲身边。小时候每到星期日我们都会到大门口翘首期盼着三姨的到来,因为她总是会给我们买些好吃的东西。而等我们成年后,站在门口等候她的便是弟弟的一对双胞胎了……。大家说,我们应该称她“三爸爸”! 其实,在她的黄氏大家庭中她也是个支柱。同父异母的两个小姨娘在她身边读过小学,四姨去逝后她帮助她的孩子们读大学,二叔公去逝后,她关照过无依无靠的二婶……。不过也有例外,五十年代,她最恨的三婶让她唯一的女儿从老家湖北来南京投靠三姨,报考三姨任校长的药剂学校,分数少了几分,三姨硬是不帮忙! 三姨本应是个卓有成就的人,但一顶右派的帽子中断了她的前程。三姨42年毕业于国立药专(后来的华东药学院,现在的中国药科大学),1954年担任华东药学院附属药剂学校的校长,58年5月打成右派,62年摘帽,79年三月平反。那时的她,回到我家总是默默无语。四姨来信要我们划清界限,而母亲却和以前一样的对待她,每当她到我家,总要烧几条她爱吃的鲫鱼,而我们依然盼望着三姨的到来……。在这期间,她劳动改造过,在教员的职位教过书,后借到药典办公室编写药典。 79年平反后,在江苏省药物研究所做药物研究工作。享受处级待遇。但从解放前就是讲师的三姨,就停在了这个职称上,直到83年退休,那一年她67岁。 三姨葬在了母亲的身边,墓碑上刻的是:姐妹含辛养育恩,子孙铭记舐犊情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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